金华文化工作者季怀的 “流浪地球计划”

“我已经考出房车驾照，明年买个房车，就能全国各地到处玩。”季怀说。

今年8月，季怀即将退休，他为自己制订了个“流浪地球计划”，打算去世界各地旅行。对他来说，退休意味着人生第二阶段的开启，他终于获得了时间自由，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“兴之所至”中。

6月中下旬，季怀在他工作了36年的市文化馆里做了个名为“片段——季怀从艺片段暨浙中书画名师工作室油画实验教学作品联展”的展览，作为对自己艺术生涯前半段的一个小结。

回望自己走过的这半生，季怀发现，自己经历的是一次次出走，从一个地方流浪到另一个地方，从一种身份流浪到另一种身份，从一种心境流浪到另一种心境；不变的，是对艺术的执着。

从印染工到美术干部

季怀对于美术的爱好始于在环城小学参加美术兴趣小组，他画得挺好，老师同学都夸。之后，季怀只要一有空就画。

1981年，季怀从金华技校毕业，分配到金华市印染厂。他被厂里送到上海学习调色。调色是印染厂印花时的重要工序，印出来的颜色对不对，全看调色员，这个岗位需要具备丰富的色彩知识和敏锐的色觉，准确识别并调配出符合要求的颜色。季怀能被选中，就是因为他对色彩的感觉特别好。

后来，季怀参加“社会招干”考试，进入法院工作，先担任书记员，后来成为助理审判员。在此期间，他读了电大，读了专升本，获得浙江大学的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文凭。

虽然在法院干得不错，但季怀仍然有着美术梦，1988年他调到市文化馆担任美术干部，并被单位派到中央美术学院进修油画。

那一年，在季怀的记忆里无比美好，他在课堂里画画，去图书馆看书，到美术馆看展览……从早到晚安排得满满的。季怀很喜欢中央美院，可惜当时他已经25岁，超过那时候高考年龄，无法成为一名大学生。

季怀是金华油画界第一个成为中国美协会员的，还成了浙江省美术家协会理事，浙江省油画家协会主席团委员，金华市美术家协会副主席、油画艺术委员会主任，金华市文化馆视觉艺术部主任、研究馆员，浙江师范大学兼职教授、研究生导师。

从流浪西藏到《圣湖吉祥》

季怀结束在中央美院的学习后，觉得自己在油画技法上提升了很多，却对自己“该画些什么”感到迷茫。当时艺术界兴起了“西藏热”，很多艺术家都以西藏为题材创作作品，他也对西藏感到好奇。1991年，他在中央美院结识的朋友邵译农去西藏采风，听说这事，季怀就决定一同前往，他带上2000元，这是他当时的全部积蓄。

当时进藏交通还很不便，要先坐火车到青海，然后坐30多个小时的班车到西藏那曲。进藏之后，季怀只觉得震撼，他到处采风、画速写、用傻瓜相机拍照……原本他计划在西藏走一个月，最后待了近3个月。钱花完了，只能先从同伴那里借，又请家里人寄钱去。等到回金华的时候，他带回厚厚一叠画稿、拍完的几十卷胶卷、一批讲西藏文化的书籍，以及持续一生的西藏情结。

回来后，季怀画了一批西藏题材的作品，其中的《圣湖吉祥》入选中国第八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，这是我市第一幅在全国美展中获奖的油画；《号声远去》等作品参加过全国油画大展，还有一些作品在省里拿奖。

之后，季怀的创作题材开始转向乡土，创作了《拆》《目击》《一地黄金》等油画。他特别喜欢自己一幅名叫《留守》的画，画面中，有老农，有妇女，有孩童，他们一起打稻。在这幅画里，季怀“埋”入了两个时代元素，一是老农脚上的运动鞋，二是画面下方的雪碧牌子（在农村，饮料瓶由于轻便，已经替代了传统的黑陶，成为农民下地时带水的容器）。

从画油画到实验艺术

2007年，季怀再次前往中央美院。原本他打算去油画系学习，但朋友邵译农得知此事，劝他改学实验艺术，接受一些新的东西。

实验艺术是一个新兴的艺术门类，指在艺术创作中采用非传统的手法和思路，通过跨界合作、技术应用等方式挑战常规，突破传统艺术表达形式。在大众中具有较高知名度的赵无极、蔡国强都是实验艺术家。那个时候，实验艺术在中国刚刚起步，中央美院的实验艺术系还带了个“筹”字。

季怀看过一些实验艺术展览，有一定了解，但还是觉得这离自己很远，何况他画了那么多年油画，想要转变赛道是件不容易的事情。季怀在网上搜索实验艺术的资料，看到有个名叫王雷的艺术家写的博客，详细记叙了自己从画油画到改行搞实验艺术的心路历程。看了博客，季怀决定去学实验艺术，入学之后，他惊讶地发现，王雷居然也来中央美院读研究生，两人被分到了同一个班。他问：“你是那个用纸织毛衣的王雷吗？我是因为你到这里来的！今天我要请你和全班吃饭！”

在中央美院学习了两年，季怀创作了一系列的实验艺术作品，如《太和殿西行30步》《面对》等。他的毕业作品《机体一号》以巨大繁复的齿轮装置带动出原本只需要一根游丝就能带动的钟表，以哲学思想展现了简与繁的关系，《机体一号》在北京受邀参加多个重要的艺术展，最终被瑞士籍著名收藏家乌里·希克收藏。

在这次展览中，季怀也展出自己的几件实验艺术作品。比如，他用自己去西藏时画的几幅油画，以及去西藏时带回的书、转经筒、牛骨、哈达，共同构成自己的西藏片段；在一个名为《龙到了》的作品中，他把一个龙灯拆散，以零件化还原的方式进行展示，边上还有一张有趣的照片，那是在参加当年年初衢州美术馆“龙回头”当代艺术邀请展时，他把龙头套在了自己头上作行为表演……

从独乐乐到众乐乐

毕业后，季怀在北京艺术家扎堆的“草场地”租了个院子当工作室，一有空就飞到北京，搞创作，也参加展览。但3年后，他放弃了这样两地奔波的生活。

季怀觉得，他既然在金华市文化馆工作，就有责任为这里带来更好的艺术氛围。2010年，他负责的金华0579油画部落获得由省文化厅颁发的省级优秀视觉艺术创作群体的称号；2012年他又牵头发起成立金华市首个纯艺术社区“乾湖艺术区”；2017年起，他发起并主持策划举办了“匠气”“物·能”“物性·直觉”“色彩的力量”“形式之外”5届实验艺术邀请展，还结合本地资源主持策划举办了两届“匠心再造”·传统手工艺实验艺术展，把实验艺术与本地非遗结合起来。

这次给自己办回顾展，季怀自己的作品只占了一个角落，展厅大部分的地方都用来展出他学生的作品，他觉得，这也是一种“行为艺术”。

“我原先从来都不愿意搞培训，这些年来有很多人来找我想合作办班，我都拒绝了。”季怀说。他平时会在文化馆的创作辅导室里给业余创作者提供指导，在他眼里，这样一对一的针对性辅导，才是艺术教学的真谛。后来，浙中书法院院长杨守春找到季怀，希望他能开班教油画，季怀考虑再三，决定把这当作一个“人人都是艺术家”的实验来做。

这个“浙中书画名师工作室油画实验教学班”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，所有学生都是成年人，而且零基础，季怀根据他们的特点设置课程内容，从学印象派开始，以启发和引导的方式，激发学生的艺术潜质。然后帮助他们去完善。季怀说，如果学生画出来的东西跟他的一样就算失败，他想要做的是把他们原有的艺术天分激发出来。他带领学生欣赏印象派大师的作品，然后让他们临摹，在这个过程中看学生本人的天赋在什么地方。

“我退休了，这个班就会停办，这个展览就是一个休止符。”季怀说。在他眼里，一件事情有始有终，达到了自己预想的效果，这很艺术。